夏裴夙终于知道他的这个天仙老婆,是如何“来之不易”了。
明晟就一个独女,夫妻俩对明鹪爱逾性命,从小养在金银珠宝之上,水晶罩子之下,被贬金陵后与明夫人的胞姐毗邻而居。
自彼时起,明鹪就与姨母家的兄弟姐妹们同吃同睡,一起长大。
女儿容貌倾国倾城,早早就有人打听亲事,明晟不舍得她外嫁,到夫家去守规矩吃苦,就在她的表兄弟里挑了一个与她最亲近的,定下娃娃亲,让外人知难而退。
偏偏他娘亲夏夫人仗着丈夫身居高位,横行霸道,硬要求娶明鹪为儿媳,横插一脚搅黄了原本的这桩亲,几乎是逼着明鹪嫁到京城来的。
他夏裴夙才是抢亲的那个恶人,人家表兄被人横刀夺爱,怕是不服气,才千里迢迢找上门来。
可恶!
晚上到了膳厅,他终于见到了“表兄”的庐山真面目。
“夏大人,久仰大名,在下薛辟,表字昊天,幸会。”
此人生得面如冠玉,霞姿月韵,顾盼生辉,一身窃蓝如意纹贡缎道袍,两块紫翡翠麒麟佩,锦衣华服,风流倜傥,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写着“纨绔”二字。
他抬手作揖,礼节周到,却毫不掩饰目光中对夏裴夙的审视。
“幸会,薛兄远道而来,夏某未能恭迎,失敬。”
“岂敢岂敢。”
二人一番寒暄客套,都笑盈盈的。明鹪察言观色,捕捉到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敌意,感觉自己不要开口比较好,免得殃及池鱼。
落座后仆妇们布菜斟酒,夏裴夙率先发难,“不知薛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薛辟微微一笑,不躲不避。
“自然是来见表妹的。她年纪小,在家里多受娇宠,骤然离家远嫁,长辈们碍于人情世故,担忧至深也不好意思上门来看她。
某既无功名在身,又不怕遭人忌恨,想见她就来了。冒昧叨扰夏府,还望妹夫见谅。”
什么叫不怕遭人忌恨……
明鹪偷瞄夏裴夙,生怕他发火发威,只见他笑容不变,恍若未闻此言,作势请客人用宴,举杯浅啜。
“原来如此,那不知薛兄欲在京游玩多久,何时南下归家?”
啊这……这么直接的吗?刚认识就赶人?明鹪夹菜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哦,还没想好。若客居夏府,打搅主人不方便,那我就把对门的地买下来,照金陵明府建个园子,阿梧随时来玩,便与回到娘家一般,好不好?”
薛辟侧头笑问明鹪,目光极尽宠爱。
混蛋哥哥,净找事!明鹪放下筷子,惶急摆手:“没有不方便,四哥哥安心住在这儿就是。”
“薛兄果然是豪门贵胄,富可敌国,夏氏历代两袖清风,鲜有薛兄这般富贵尊客。你舟车劳顿,大驾光临,已令寒舍蓬荜生辉,岂敢怠慢贵客?唯恐小门小户,马勃牛溲,簸扬糠秕,招待不周徒令薛兄见笑。”
官场上玩的就是个阴阳怪气,夏裴夙明褒暗嘲的本事炉火纯青。
结果一顿饭,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小明鹪食不知味,最后没吃饱就草草收场。
临去了,薛辟还要指点一番酒菜,暗示夏家做法不讲究,味道太糙,心疼妹妹嫁入火坑,跟着穷逼过苦日子。
“改天表哥下厨,亲自给阿梧做顿好的。”他殷勤地说。
“嗯,多谢四哥哥。”
小明鹪颔首致谢,看似为难,眼底却漏出期盼,看来以前没少吃这位狂妄讨嫌的“四哥哥”亲手做的美食。
好气,手臂上的刀伤疼,被酸水浸泡的五脏六腑更疼,夏裴夙这回终于理解了老婆“霸占玩具”的心思,他也一样,小牡丹是他的人,一根指头也不想给别人看!
不如夜里提刀去把那个薛辟剁了,干净利落。
当然是不可能的。
心情不好,辗转难眠的夏裴夙,没有摸黑杀人,而是跑到主屋,小声叩窗。
“馋嘴鹪,知道你没睡着,过来开窗!我数到三你还没开,就去把薛辟打出屎。”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明鹪从床上跳下地,鞋子也来不及穿,赤着脚丫子跑去开窗。
“三!”
“??”明鹪用闪电般的速度,猛地拉开窗子,碎发被扇出的旋风卷得腾起。
“为什么没有“一”和“二”?!”
“呵,我说“数到三”,又没说“从一数到三”,你开晚了,我现在就去打他。”
混蛋板着脸,说完歪理,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