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
八月下旬的早晨,透过窗投入室内的光仅仅是看一眼都能沾染上几分热度。被光照醒的赵绩理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梦中渐渐醒了过来。
四周静悄悄的,冷气开得还算足。赵绩理自己没有不拉窗帘睡觉的习惯,所以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秦绝珩并不在身边,她回头后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轻微而又难散的头疼在她坐起来的一瞬间席卷而上,赵绩理捂住脸坐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
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空调遥控器,赵绩理绕过去把空调关了,想了想又把被子叠了打开窗户,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绩理推开门站在二楼栏杆边,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微微隆起的一团被子。
赵绩理冷漠地看了一眼,转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时间还没到七点,赵绩理洗漱完换上新校服,时间也才过去十分钟。
她提着书包站在镜前犹豫了片刻,将领子拨开左瞧右瞧,又将衣摆掀起来看了看腰腹,才将信将疑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赵绩理安静地拎着书包下了楼,到了沙发边站定了下来。
秦绝珩睡觉喜欢用被子蒙头,赵绩理有些嫌弃地看着那团不注意根本不会知道里边盖了个人的被子,沉默片刻后,忽然伸手将被子掀开了一角。
不出所料就看见秦绝珩的半张脸,细软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颊边和脖颈上,最终落在枕边。
见了光的秦绝珩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看向赵绩理时还带着一点初醒的迷茫。
赵绩理看了她一眼,半句话都没多说就把手里的被角丢回了她脸上,转身走开。
秦绝珩头疼地看着她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后说了一句:“早餐在冰箱里,你拿出来热一热。”
赵绩理把书包丢在了玄关边刚准备换鞋,听她这样说,动作僵了僵回头古怪地看了秦绝珩一眼。
秦绝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垂着眼睫并没有看她。
赵绩理皱眉沉思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端出了冰箱里的食物。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秦绝珩仿佛是并不经意地开了口,伸手将一杯牛奶推给赵绩理的同时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里她并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只是赵绩理的叛逆过于来势汹汹,让她一度感到了震惊、失去了反应。
但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束手无策。
——不可能永远放纵赵绩理任性妄为,更不可能就这样任由赵绩理做她想做的事。
秦绝珩支着下颌想着,目光落在了面前喝着牛奶的赵绩理脸上。
赵绩理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立刻就抬起了眼,随即又别过脸看向了另一边。
这又是在讨厌自己了。秦绝珩想着,无奈地也不再看她。
“没喝多少。”许久的沉默过去后,赵绩理喝完了半杯牛奶,才慢悠悠回答。
“没喝多少你会连自己房间在哪儿都分不清?”
秦绝珩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杯子咚一声磕在了桌上:“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了,不要喝酒。这次你能走错进我房间,下次你就能走错进别人家。”
秦绝珩的语气很凉,或许她自己并不自知,但这确实是赵绩理最讨厌的那种家长语调,几乎是立刻就挑起了她的不耐感。
“谁知道我是怎么进你房间的。”赵绩理喝完了牛奶,站起身端着杯子和碗碟放在了厨房水槽边,拿起书包就走到了门口。
“你什么意思?”
秦绝珩也听不惯她这种暗中讽刺的语气,看见赵绩理要出门的样子也不着急,反而皱着眉质问:“你自己喝多了半夜荡进我房间里,难道还要怪是我把你绑来的?”
赵绩理对“绑”这个字很敏感,立刻就僵了僵,从玄关边站起身跺了跺鞋跟,抬手推大门准备走。
“……”赵绩理扭了两下,发现大门纹丝不动。
“开锁,我要去上学。”赵绩理有些恼怒地拍了一下门,回头看向秦绝珩。
“嗯?不急。”秦绝珩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端着牛奶慢条斯理喝着,扬起下颌看向门口的赵绩理:“等我一会儿,我叫小张一起送你。”
赵绩理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想要对着来的冲动,最终还是抱臂站在了门边不再继续动作。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要五分钟内出门。”
“不用。”
秦绝珩看了她一眼,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坐我的车可以十五分钟到你学校,你们七点四十早自习,二十分走绰绰有余。你可以上去再睡会儿都没问题。”
秦绝珩将时间掐得非常完美,一点多余独处的时间也不给赵绩理,却又让人无从反驳。
这时候如果是乔凛在,谎话或许信手拈来,值日、出板报、早c ,ao,她想多早出门都没问题。
但赵绩理盯着秦绝珩看了半晌,居然一时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脾气再坏,又怎么可能真的无法无天、无方可治呢,秦绝珩想着,又看了赵绩理一眼。赵绩理正垂头靠在门边,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算是齐天大圣,也会被五行山压住呢。
秦绝珩继续想着,就看见赵绩理又换回了鞋,走到了客厅沙发边把秦绝珩没叠的薄被叠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另一边。
倒是乖巧得超出想象。秦绝珩纳闷地吃完了最后一口,放好碗碟准备回房上个妆。她刚走到一半,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停下了步伐。
她不会是要趁自己化妆的时候故技重施、跳窗走吧?
秦绝珩想了想觉得可能性非常大,她停在原地权衡了一番,忽然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赵绩理莫名其妙地看着将自己拉了起来的秦绝珩,被她牵着一道上了楼。
秦绝珩将赵绩理带进了房间,也不多说什么,把赵绩理按在了房间软椅上坐下,自己坐在了化妆台前。
“……”赵绩理冷着脸坐了下来,大概懂了秦绝珩多半是怕自己趁她看不见的时候溜走。
幼不幼稚。赵绩理看着秦绝珩的侧脸,翘着腿划开了手机。
不响却也不轻的游戏音效传入了秦绝珩的耳朵,秦绝珩通过镜子看了赵绩理一眼,一时也并没说什么。
很沉默,气氛也很僵硬,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到秦绝珩收拾完,赵绩理才关上手机跟着她走了出去。
学校离家里很近。时间还不到七点半,校门前的石雕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赵绩理打开了车门,并不打算和秦绝珩道别,但秦绝珩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得往后一倒。
秦绝珩倒完全并不在意前排的司机,伸手将赵绩理抱在了怀里,脸颊在赵绩理肩头蹭了蹭。
赵绩理很快感到全身从肩头那一块为中心,有一股微麻的感觉传开。她按捺着心下莫名其妙的微动感觉,扭了扭胳膊想要推开秦绝珩。
秦绝珩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动作,伸手将赵绩理按在了怀里。
“……如果你可以永远听话,那该多好。”
她极轻地贴在赵绩理耳边,用带着落寞的语调忽然说了一句。
赵绩理的身子立刻变得僵硬了起来,方才传开难散的微麻感觉也立刻消失。她连呼吸都屏住了,确认般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秦绝珩放开了她,朝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看着赵绩理明显不善的脸色,挥了挥手:“我说——晚上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