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六却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它的疑问:“为什么你得不到其他帮助?你经常在帮助你的其他同类,现在你遇到了困难,你的同类不帮助你吗?”
程子介不由得一愣。
十六问的问题,他一直没有去想。
既是因为虚弱而神志不清,也是因为他自己潜意识中就避免去思考。
但现在耿直的十六提了出来,他自己又长时间来第一次神智恢复了接近正常水平,那就不由得不想了。
他被抓起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外部的帮助。
是真的没有人试图营救自己,还是营救自己的行动都已经被挫败了?
毕竟,这次的对手是三支势力的联合。
虽然他们各怀鬼胎,但至少有一点,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不能让自己逃走。
要从外部营救自己,面对的将是专业的严密防备,无论是武器,设备,还是人员,都和以前要救人时面对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更不用说对方甚至会设下陷阱来针对营救他的人。
想到这里,程子介宁可没有人来营救自己。
但无论是没有人营救自己,还是有人做过了营救自己的尝试却失败了,都让他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
所以他也不愿意再深思,只是简单地回答道:“我没办法联系外界,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帮助,所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十六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简单地答应一声,便沉寂了下去。
程子介呆立片刻,怏怏地蜷缩了起来。
第二天,研究人员还是像之前一样,将程子介麻醉之后,开始从他的血液里收集十六的个体。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程子介躺在手术台上,虽然控制不了身体,但仍然可以思考。
他看着自己的血通过导管流进透析机,然后从另一根导管流回自己的血管,虽然极力避免,但终究控制不住去想十六提起的那个问题。
谁会来营救自己?
小静?
夜啸?
只有他们,才有尝试的能力。
其他人根本不能来,来了也是白送。
如果是这几个人,即使失败了也应该能全身而退。
但问题是,夜啸要行动的话,就必须带着小淘气一起。
这可是个大麻烦。
而如果只有小静一个人,那就太危险了。
他们做过什么样的尝试呢?
显然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任何进展。
如果有进展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机会?
自己该怎么配合,怎么利用?
程子介一直在思索可能出现的情况,不知不觉间,透析时间就已经到了。
上次就是透析了这么久。
程子介有些失望,因为自己还没有找到机会,看样子又要被送回笼子了。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虽然时间到了,但那些研究人员并没有结束他们的实验的意思。
他听见他们的交谈声:“继续,还早。”
“今天要多收集一点样本才行。”
“麻醉时间还有六个小时,我们再做四个小时肯定没问题。”
看来他们不甘于上次的成果,这一次想要取得进展。
但程子介却明白,他们根本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因为他们想要的病毒个体,已经在十六的控制之下主动聚集到了血液里,并且被透析机收集起来了。
再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但程子介当然什么都不能表示。
至少,在笼子外面总比在笼子里面好。
他就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当然,这段时间并不太平。
不久之后,有军官前来,并且和研究人员爆发了争吵。
争吵的内容当然是军方觉得程子介离开笼子已经太久了,想要制止。
而研究人员群情激愤,寸步不让。
争吵的结果,是研究人员取得了胜利。
他们继续他们的研究,没有把程子介送回笼子。
程子介远远地看着,懒得仔细去听,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们实在太小题大做了,别说自己现在还在麻醉状态,就算自己现在清醒了,能自主控制行动,也没有体力离开这间房间。
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在笼子外的时间又增加了一倍,但程子介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机会。
终于,那些家伙围上前来,开始从程子介身上取下那些导管和线缆。
他们始终那么认真,谨慎,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用酒精擦拭着仪器,和程子介的身体。
这几乎让程子介产生了错觉,自己并不是在被研究,而是一位重要而尊贵的病人。
这些善后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程子介已经能感到自己肢体的触觉正在恢复,他毕竟不是普通人,麻醉药的药效其实已经消退了大半。
但他看了一眼那扇窄窄的小门,却并没有作出任何动作。
现在他还没有能力突破防卫,轻举妄动只会让好不容易改善的环境变得糟糕。
虽然他应该能勉强挟持一个研究人员做人质,但他非常清楚,不管是刘上校,温少将还是袁领袖,都不会因为自己挟持了一个研究人员而作出任何妥协。
所以他仍然装作还在麻醉中的状态,任由那些人把自己送向笼子。
还会有离开笼子的机会的,他们得到的十六的个体还是没有复制能力,他们必定会继续努力。
只是下一次,他们会给自己提供更多的食物吗?
程子介不敢确定。
眼看着自己又一次要回到笼子里,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然而他的叹息声还未停止,周围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当啷一声,是一瓶酒精打碎在地面上的声音,接着是短暂的死寂。
然后,程子介听到了慌乱的喊叫:“怎么回事?”
“停电了?”
“快!快把实验体关好!”
“我看不见!”
他们当然看不见。
这里是地下,不可能有任何外界的光源。
一旦没有了照明,那就是绝对的黑暗。
即使是程子介,也要竭尽全力才能看清周围的境况。
很显然,突然发生了意外事件,这里的供电被切断了。
是完全的意外,还是……一直没有出现的,来自外界的帮助?
程子介自然不得而知,也无暇去追究。
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伴随着极大风险的机会。
要利用这个机会吗?
程子介看着那些研究人员慌乱的身影,缓缓地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必须马上做决定。
如果这个机会是人为创造的,那么他可以确定一点:既然这么久才出现一次这样的机会,那就说明要创造这样的机会非常困难。
这一次放弃了,以后很久,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再有。
但问题是,要怎么利用这个机会?
虽然他在黑暗中视力有优势,但现在甚至走不了太远的路。
这样的断电,范围是多大?
会持续多久?
对手有没有预案?
他们是职业军人,配备红外夜视仪之类的装备可是很正常的。
简而言之,自己还是需要有战斗能力,至少,要有自己往日的行动能力,才能利用这次机会。
看样子还是不行。
要逃,就一定要逃出去。
不然的话,将永远没有再逃的可能。
这次难得的机会还是要放弃吗?
程子介慢慢躺回运送他的医疗床,心中万般不甘。
他拼命忍住做些什么的冲动,但仍然避免不了去想:是有人来营救自己吗?
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在和守卫们激战?
还是已经陷入了险境?
他们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越想他就越痛苦。
当最后他倒在床上的时候,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的黑暗,目光却突然被手术台边,刚刚打碎的那瓶酒精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