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府出来,班超已经等候多时,“大将军可曾答应?”
程宗扬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惫赖之色,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班超欲言又止。
主公在国丧期间大办喜事,未免太过孟浪,他匆忙赶来本想劝谏,却没想到霍大将军竟然会一口应诺。
主公看似鲁莽的一着,却试出朝臣能够容忍的底线,可以说错有错着。
他思来想去,最后长叹道:“天子尸骨未寒,恩泽已尽,连霍大将军也弃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扬对刘骜没有什么同情,“人都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是还活着,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顶失德的大帽子。这一死,倒是省了。“
班超也只是感叹一句,随即把刘骜放到一边,“可要大发喜柬?”
“不必了。”程宗扬道:“有霍大将军点头就够了,多少还要给天子留点面子,喜事要办得热闹,还要注意分寸。”
班超松了口气,“那这宾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扬翻身上马,“你来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单超和徐璜他们商量——我去见金车骑。”
金蜜镝伤重不起,这些天不少人前来探视,都被拒之门外,连敖润这个治礼郎打着宫里的名义探望,也没有见到人,只是传出的消息颇为不妙。
程宗扬亲自登门,倒没有吃闭门羹,通报姓名之后,不多时,赵充国就出面来迎。
“怎么样?”
赵充国摇了摇头,“还在昏迷。若是挺不过去,只怕就在这三五天。”
程宗扬心下一沉。
长秋宫能够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镝,他若有不测,只剩下一个霍子孟,朝野之中再无人可与之抗衡。
“进来看看吧。”
赵充国领着程宗扬来到内院一处向阳的暖阁,向服侍的老仆点了点头,然后排闼而入。
阳光透过窗棂落入阁中,只见金蜜镝与严君平隔几相坐,两人分持黑白,正在对弈。
他腰下盖着一条毛毯,气色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威严的气度已经不逊往日。
程宗扬惊讶地看了赵充国一眼,他刚才说的自己都以为金蜜镝快要死了,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严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宗扬有些不解,“那些逆贼都完蛋了,还要防谁呢?”
严君平肃然道:“诸逆在朝野经营多年,党羽甚多。眼下大局虽定,余波未止,不可不防。”
金蜜镝开口道:“坐吧。”
程宗扬拂衣坐下,“金车骑的伤势,看来不要紧了?”
金蜜镝掀开毛毯,只见他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董破虏箭法超群,老夫能捡回这条命,实乃侥天之幸。”
程宗扬放下心来,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车骑此番居功至伟,宫中不日便有封赏。”
金蜜镝淡淡道:“不敢当。”
严君平岔开话题,“看程侯的气色,莫非有什么喜事?”
“让严先生看出来了,在下要成亲了,请两位喝杯喜酒。”
金蜜镝和严君平还没有说话,赵充国先叫了起来,“天子的丧事都还没办完呢,你成啥亲呢?真球不懂事!”
程宗扬黑着脸道:“姓赵的,咋说话呢?宫里赐婚,我能拒绝吗?”
“赐婚你也该推了!二十七个月内,婚丧嫁娶一概禁绝。”赵充国一边说,一边朝他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只当没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赵充国大吼一声,拍案而起,抬手一挥,抡开武士氅,露出腰间的长短兵刃。
赵充国暴跳如雷,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倒让金蜜镝和严君平不得不出来劝阻。
严君平道:“赵长史,你先把刀收起来。”
赵充国怒发冲冠,“别拦我!待我斩了这厮!此等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好好说话,动辄拔刀像什么话?”严君平道:“程侯的忠义有目共睹,绝不是恣意妄为之人!”
赵充国就等这句话,大氅一翻,跪坐下来,一脸憨厚地说道:“我是粗人,别见怪啊。”
程宗扬肚子里大翻白眼,这鸟货!
赵充国已经装过忠了,严君平不好再板起脸来痛斥,只好说道:“程侯此时成亲,其中必有缘故,我等愿闻其详。”
“严先生刚才也说了,大局虽定,余波未止。我们可以猜测一下,假如有人心存歹意,我此时成亲,他们会不会借机生事?”
赵充国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个屁!”严君平火气上来,“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谁的忠义之士?刘骜吗?说来新君登基,帝位回归大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严君平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拍桌子,“绝对不可!”
“为什么不行?”
“新君继嗣,继的是先帝之嗣,岂能继嗣戾太子一系?”
“为什么不行?”
“动摇国本啊。”严君平苦苦劝道:“局势方定,岂能再生波澜?程侯,此举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程宗扬原话奉还,“帝位回归大统,是人心所向。”
“千万不可!”严君平苦口婆心地说道:“阳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历三世,岂能再改弦易张?”
“只能怨他们命短了。”
严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贵手啊!”
“我要成亲。”
“只要不改帝统,我给你抬轿子都行!”
程宗扬转脸道:“金车骑,你看呢?”
金蜜镝摩挲着手背上的软甲,默然无语。
程宗扬起身揖手一礼,“在下还要进宫,改天再来候教。金车骑、严先生,告辞。”
赵充国一路护送出来,小声道:“你小子耍诈,太贼了。”
“他们要不答应,就变真的了。”
“你就吹吧。阳武侯但凡有点心思,宫里早就没活人了。”
“哎哟老赵,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拦我呢?”
“金车骑给我使眼色你没瞧见?”赵充国道:“金车骑刚交待的,你娶媳妇就娶吧,别太声张,不声不响把事办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别去找了,相安无事最好。”
“……金车骑一个眼色说这么多?”
“要不怎么说我识眼色呢?诺,这是我的贺仪。”
赵充国塞过来一只破破烂烂的羊皮钱囊。
程宗扬掂了掂,怀疑地说道:“你不会就拿个十文八文打发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赵充国嗤之以鼻,“能抠出来一文钱,我把屁股卖给你。”
“我倒找给你钱,求别卖!”程宗扬说着打开钱囊,还真是一文都没有。
里面只有半截竹简,上面新刻着一行字:贺仪万钱。
赵欠。
程宗扬半晌无语,赵充国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都穷得要卖屁股了,一出手还是万钱。
赵充国坦然道:“怎么着?没见过穷鬼?”
“老赵啊,你说你一个将军府的长史,怎么就穷成这鬼样了?”
“我有钱啊,都在蔡公公那儿呢。”
“你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就信了蔡爷的邪呢?”
赵充国一脸晦气,“大伙都疯了一样给他塞钱,连太后、天子都拿了重金等着吃红利,你说我能不信吗?”
“行了,行了,蔡爷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哟,那我可谢谢你了。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
“滚!”
……………………………………
长秋宫内,赵飞燕气色比昨日更胜一筹,顾盼间艳光照人。
只是好端端的,突然间听说程宗扬要娶亲,很有些意外。
在赵飞燕面前,程宗扬没有故弄玄虚的矫辞掩饰,老实说道:“已经约好的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后殿下?”
赵飞燕怔怔看着殿角的铜制仙鹤,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唤才惊醒过来,连忙说道:“恭喜程侯了。这是喜事,本宫自无不允之理。只是……”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舍妹尚无音信,尚需劳烦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前往秘境,无论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来。”
赵飞燕松了口气,“多谢公子。”
“还请殿下赐一道许亲的诏书。”
“是了。”赵飞燕打起精神,唤道:“江女傅。”
江映秋从殿后出来,依照皇后的吩咐,执笔拟诏。
天子驾崩时,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内,被带走关押起来,直到吕冀身死,才被放出。
赵飞燕缺少心腹亲信,与赵氏姊妹关系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赵飞燕回宫之后,就将她召来,作为贴身的女官。
从披香殿出来,江映秋道:“侯爷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还没醒?”
江映秋摇了摇头。
“义姁这个废物!行,等我回来就去看她。”
……………………………………
长秋宫一处偏殿内,斯明信、卢景、剧孟、匡仲玉、郑宾、韩玉、吴三桂、敖润、冯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余人济济一堂。
程宗扬一进来,除了剧孟不良于行,其余诸人齐齐起立,包括吴三桂在内,隶属于星月湖大营的军士抬手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程宗扬举手还礼,然后道:“这回洛都之变,星月湖大营前军官蒋安世等两位兄弟以身殉职,另有三位兄弟重伤。我建议,先向殉职的手足默哀。”
众人一手抚胸,垂首默哀。
礼毕之后,程宗扬道:“韩玉,你负责将两位兄弟的尸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扬安排完,卢景开口说道:“各位兄弟的血没有白流,经过此番洛都之变,我们星月湖大营成功在汉国获得了新的据点,舞阳侯国,并且拿到了通行的特权。但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说,岳帅留在武帝秘境的遗物。”
在场的多是星月湖大营旧卒,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扬道:“通过我们对已有线索的还原,大致可以推断,二十年前,岳帅设法进入武帝秘境。此后数年,多次往返于临安与洛都之间,直到他失踪之前,把一些信物交给了严君平,并且指名留给星月湖。但出于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岳帅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风声,以欺诈的手段从严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运的是岳帅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发觉的陷阱,避免遗物被人窃取。这就是岳帅留下的信物。”
程宗扬将八块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齐摆成一列,分别是首阳山日升阁、伊阙出云台、东观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岛、白鹭书院唯楚有材、北邙卧石绿、酂侯祠成败在兹,以及最后找到的胶西邸西井白石下。
“经我们推测,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刘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与武帝秘境息息相关。如今线索指向已经废弃的胶西邸,不过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水淹没,无法深入探查。现在水位已退,我准备着手开始调查。但是——”
程宗扬提起声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处,根据此前的经验,入口开启时,很可能彼此关联。所以我们必须将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制住。眼下已经知道的入口一共有三处,加上胶西邸的水井,我们需要分成四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声道:“到。”
“你负责监控永安宫湖下入口。”
“是。”
“卢景,你来辅助。”
卢景伤势未愈,难以独领一组,他起身应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负责监控增喜观入口。郑宾、韩玉辅助。”
“是。”
“吴三桂。”
“到。”
“你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敖润、冯源辅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胶西邸。”
高智商道:“师父,我呢?”
“你和剧大侠、哈大叔居中策应。”
“是!”
“各组监控的入口一旦开启,必须保证外围的安全。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入内——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门作为会合点,入内的队员尽快会合。还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确保安全。”
“是。”
“现在是申时,从现在开始,我们在秘境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明日申时之前,必须出来。”
众人齐声应是。
众人分头离开,剧孟从榻侧摘下一柄长刀,连鞘掷了过来,“拿着。”
程宗扬拔出少许,只见刀身雪亮,锋刃寒光凛冽,吹毛可断。
重量比自己用惯的环首刀重了一倍有余,但刀身配重极为合理,反而有种剽勇锐利的轻巧感。
“好刀!多谢剧大侠!”
“你跟我客气个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给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程宗扬笑道:“好说。”
等众人离开,小紫抱着雪雪从屏风后出来。
在她旁边,是穿着武士服的云丹琉,身着杏黄道袍的卓云君、腰缠长带的阮香琳、一身墨绿劲装的蛇夫人,还有披着黑袍的吕雉。
程宗扬这一组名义上只有他和小紫两人,其实还包括了云丹琉和一众侍奴,论实力,不逊色于任何一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没提出异议。
云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秘境里面很大。要不是宫里还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带过去。”程宗扬说着,手指从那些玉牌上抚过,最后停在那块刻着“胶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会有什么呢?”
……………………………………
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这口位于胶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如此。
狭窄的井口只能容纳一人进入,里面倒还大一些,但两三个人也挤得伸不开手脚。
通往长秋宫的暗道就设在井中,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扬已经是熟门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还未去过。
虽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为唯一的男性,程宗扬还是一马当先,头一个下到井里。
他屏住呼吸,一块一块逐一看过。
井壁全部是用两尺多长的条石砌成,年深日久,早已被污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样子,此时浸过水,又湿又滑,散发出一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呕。
苦活累活当然不能让主子一个人干,井里面进不了太多人,作为刚入门的新人,吕雉也被打发下来帮忙,不过程宗扬拿着从太泉带出来的手电筒,她手里只有火把。
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钟,终于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块白色的石头。
程宗扬精神一振,“找到了!在这里!”
小紫挽着绳索,像蝴蝶一样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扬身边。
那块白石除了颜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环顾四周,只有这一块算得上白石,其余都是常见的青石。
“看来就这一块了。”程宗扬还真怕岳鸟人玩什么花样,井里万一有几百块白石,能让人吐血。
他一边说一边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盖着青苔的淤泥剥落下来,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望着井底浸过水的瓦砾,程宗扬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岳鸟人说的“白石下”,指的是从井底进入秘境?
可是这口井不知已经废弃多少年了,要把里面的砖块瓦砾全部清理干净,工程量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程宗扬挽着绳索上来,沉着脸摇摇头。
小紫宝石般的眼睛四下转着,最后停留在那块白色的石头上。
忽然火光一闪,却是吕雉举着火把递了过来,火焰险些烧到小紫,程宗扬赶紧把火把推开,“干嘛呢?想造反啊!”
吕雉没有作声,只是又一次递来火把。
程宗扬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发现一丝异状。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错垒迭,但那块白石下方的几块却是缝隙整齐相对。
火光照耀下,四块条石的缝隙拼在一起,一个“王”字呼之欲出。
而且缝隙边缘还被外力刻画过,字迹更加鲜明。
“王?胶西王?”
吕雉开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这是个“皇”字啊!
程宗扬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块条石拼接的方式,犹如一道门户,也许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门。
程宗扬拔出短刀,刺进缝隙,手腕略一用力,将条石撬开。
条石后方的泥土又黑又臭,他捏着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许,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刀尖触到一个光滑坚硬的物体。
顶着呛人的臭气把污泥扒开,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与条石相仿,顶盖边缘用松香密封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从未打开过。
听说主子找到线索,蛇夫人等侍奴纷纷下到井底,围观武穆王的遗物。
程宗扬撬开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只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里面倒有识货的,尹馥兰便在太泉见过这种袋子。
塑料袋封口残留着烧炙的痕迹,显然重新密封过。
袋内装着一根黑色棒子,旁边还有一块卷好的皮革。
程宗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扯开塑料袋。
那根棒子有尺许长短,手指粗细,拿在手里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极具弹性。
“这就是用来开启秘境的机关?”旁边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么用的?”
程宗扬脸色古怪,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质的马鞭,可不知为何,总给人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块皮革颜色洁白,质地柔软,不知在袋内封了多久,此时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
有过太泉古阵的诡异经历,程宗扬对这类皮革都有了心理阴影。
他叫来蛇奴,“这是什么皮?”
蛇夫人闻了闻,“鹿皮。”
听到不是人皮,程宗扬才放下心来。
他打开卷好的皮革,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欲启秘境,执棒尿之!
旁边的侍奴一片哗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开启?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来尿。”
卓云君笑道:“雉奴新来,这样露脸的机会,还是让给她吧。”
吕雉不动声色,牙关却暗暗咬紧。
“别那么恶心。”云丹琉道:“直接用水浇算了。”说着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扬拦住她。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要尿吗?”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要尿也是你来尿。”
“那就我来好了。”小紫接过棒子,然后对吕雉道:“把手伸出来。”
吕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着棒子,在她手上一碰。
一贯冷漠自矜的吕雉瞬间变色,她失态地发出一声尖叫,右手像被人重击般猛然弹开,浑身剧颤。
“干!”程宗扬大骂道:“我就知道!这他妈是根电击棒!”
更无耻的是,这根电击棒居然还是开着的,谁要是信了岳鸟人的邪,真的尿上去,结果绝对令人惊喜。
云丹琉道:“怎么回事?”
小紫笑道:“是电击棒,沾水会导电的。”
云丹琉想起程宗扬送来的聘礼就有一支电击器,“这么厉害?”她伸出手,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来试一下!”
程宗扬把电击棒放回塑料袋内,“回头再玩吧。”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错了方向,这只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个恶作剧。
也不知道岳鸟人究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的设置圈套。
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这会儿就上了他的恶当了。
唯一的线索至此似乎又断了,一根莫名其妙的电击棒显然不足以让他们进入武帝秘境。
程宗扬甚至怀疑,整件事情会不会都是岳鸟人的恶作剧?
他故意布下迷阵,让人以为有宝物留在秘境内,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程头儿,”小紫道:“最后少的那个字是什么?”
程宗扬脱口而出,“不!”
八块玉牌的线索可以连成“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句话,现在唯一没有发现的,只有一个“不”字。
自家的鸟人岳父虽然天良丧尽,但对自己手下多少还有点人性,设置圈套之余,都会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众人才知道的暗号。
程宗扬吩咐道:“你们都给我找,看哪里刻的有个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着那块白色的石头,“把它挖开。”
程宗扬皱眉道:“干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里面好不好?”
“白石里——说不定你会把它砸碎找呢。”
“那应该写成白石后,白石后面。”
“下字多好写啊。”
想到那个改了几次都没写对的“邸”字,程宗扬不得不承认死丫头说得很有道理。
程宗扬二话不说,拔出短刀将那块白石四周掏空,然后刀尖一挑,将整块白石挖了出来。
白石刚一挖出,他就知道这回稳了。
石头背部赫然刻着四个字:不许小便!
侧面是一张笑脸。
程宗扬无名恶火直冲脑门,“拿好!”他把白石递给吕雉,掏出家伙对着那四个狗爬般的臭字,还有那张可憎的笑脸滋了起来。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着,好不容易才挤将出来,这泡尿着实撒得不痛快。
更倒霉的是吕雉,主子一阵有一阵没的,尿到“不许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倒是不少。
吕雉露出恼怒的神色,但更多的是羞意,脸颊都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程宗扬奚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处女呢。”
吕雉没有作声,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扬出了一口恶气,接着往后挖去。
挖了尺许,都是泥土,程宗扬半个身子都钻到里面,还没有发现异状。
他正在奇怪,忽然间刀尖一空,仿佛将天空挖出了一个窟窿。
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泥土内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